“多謝四哥，”曉玉見她們都不搭理他，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裝成聽不見，杏眼含笑的看著他問：“四哥，那你也愛喝嗎？”

她因為先前私下給他下過瀉藥，對他是下意識的給笑臉，總覺得自己做了對不住他的事情。

“你們喜歡就好，”阮盛皓想到她先前對自己的照顧，心裏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對自己有點意思，可是看她對自己笑容甜美，讓他莫名的有點心慌。

沒一會，有人走上高臺，一拍驚堂木，就開始說書。

說書的先生是個四十左右的男人，容貌普通，聲音卻低沈悅耳，說起一篇才子佳人的故事，也很抑揚頓挫，讓人聽著很舒服。

阮盛皓看見有幾個熟人在樓下，和她們說了一聲，就下去打招呼。

圓圓看著聽得認真的曉玉和四妹，心裏反倒是疑惑起來：難不成自己猜錯了，或者是姜氏沒想到這茬？

隨即，樓下門口進來的人，卻讓她臉色一沈。

姜澄爍穿著石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袍，石青色的腰帶上系玉佩的少年笑容燦爛，他的邊上卻是一個玉色鑲寬邊小襖，油綠色繡寶相花襕邊十二幅湘裙姑娘，長眉如畫，眼波如水，側頭和他說著什麽，顯得極是親近的樣子。

曉玉正好喝茶，卻見杯子裏的茶沒了，擡頭的時候，見圓圓鳳眼帶著怒意，下意識的順著她的眼神看去，看到那一幕，她端著茶盞的手抖了抖，貝齒緊緊的咬住自己的下唇。

姜澄爍看了看大堂人多，就看著她道：“下面太吵了，我陪你去二樓包廂等人吧？”

“再等一下，免得吳小姐來了看不見我。”郭潔瑩自然是故意拖延，眉眼帶笑的看著他打趣：“你說說，你今兒該怎麽謝我？要不是我，你現在還在府裏寒窗苦讀。”

姜澄爍現在書院放年假，可是他娘拘著他和爹寫文章，他想出來見曉玉一趟也沒空，還是這次娘讓他一起去大伯父那邊，郭潔瑩恰好想要出門見手帕交，姜夫人就讓自己的兒子送來了。

姜澄爍笑了笑：“今兒你幫了我大忙，我請客。”

郭潔瑩言笑晏晏的湊趣：“那我可要多點幾樣了。”

趁他去問包廂的時候，自己張望了一下，眼神在一處頓住，那兩個姑娘的眼神冰冷冷的，卻盯著姜澄爍。

她的嘴角勾起淺笑，對自己身後抱著狐裘的丫鬟低語：“等下按計劃行事。”

“是。”

姜澄爍很快回來：“我先送你去包廂，勞煩你等下在這裏等我從阮府回來，我們再一起回去。”

他這是打的如意算盤，這樣娘不知道自己明修棧道暗度陳倉。

郭潔瑩難得俏皮的揶揄：“你這是把我當成跳板了是吧？”

姜澄爍有點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，顧左右而言他：“我們先上去吧？樓下人多，沖撞了你可不好。”

“那也好，”郭潔瑩又讓自己的丫鬟在樓下等吳小姐，才和他一起走向樓梯。

姜澄爍下意識的落後兩步，這不僅是避嫌，也是禮儀。

郭潔瑩來到樓梯的中間，腳一崴，人就下意識的往後倒去：“啊……”

“小心，”姜澄爍快速的扶住她的纖細的肩膀，等她站穩又趕緊松手，緊張的問：“你沒事吧？”

“我沒事，是這樓梯有點滑，多謝你。”郭潔瑩說完，樓下的丫鬟已經跑過來，扶著她焦急的很：“小姐您沒事吧？”

“沒事，你扶我上去就好。”郭潔瑩說完，看著他道：“你趕緊去見你要見的人，順便讓我的丫鬟到包廂找我。”

她這次帶了兩個丫鬟出門，其中一個先前去邊上的繡鋪買帕子，她這次出門忘記帶帕子了。

姜澄爍陪著她到了包廂，確定她沒大礙，自己就腳步匆匆的離開了茶樓，坐上馬車離開去了阮家。

阮絲穎聽得認真，絲毫沒有發現她們姐妹臉上難看的臉色。

圓圓看著曉玉微微發紅的杏眼，還有眼裏的怒火，拉了拉曉玉的手，用眼神示意她和自己走出去說話。

兩人悄悄的來到屏風外，曉玉眼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，壓低聲音自嘲一笑：“圓圓，命裏有時終須有，命裏無時莫強求，我不要緊，我真的沒事……”

圓圓緊緊的握住她的手，低聲道：“曉玉，眼見為虛，耳聽為實，我們去問問他。”

她們出來的時候，沒看見姜澄爍已經離開了。

曉玉心裏覺得自己的親事真的很不順，本來說和表哥定親，可是表哥卻想著把自己送人；在餘家村的時候，看好了合適的小夥子，可是卻被逼著背井離鄉；路上遇到姜澄爍起，她就告訴自己，這樣的公子哥不是自己可以肖想的。

可是他卻偏偏對自己有了好感，每次從書院回來一定會給她帶好吃的零嘴，逗她笑，還會偷偷的說些讓她臉紅心跳的話……

自己因為他期待以後的人生，可是現在看到的又是什麽呢？

曉玉粗魯的用袖子擦了擦眼，吐了口氣，擡著下巴道：“你說的對，就算是死也要死個明白。”

圓圓本來還想問邊上的小二，卻見那有點面熟的兩個丫鬟走出來了，邊走邊抱怨：“……姜家的公子人還不錯，可惜家世不怎麽好。”

另一個丫鬟推了同伴一下，低聲道：“姜夫人都和我們夫人說好了，再說姜公子也很會哄小姐啊。”

“你說他這麽會哄小姐，是不是在外面哄別的女人哄習慣了？”

“要死，這你也敢說，就憑姜家巴著郭家，他怎麽敢……”

“噓，別說了，吳小姐來了……”

圓圓姐妹看著兩個丫鬟從她們面前走過，隨即迎著一位披著狐皮裘的小姐越過她們去了包廂。

曉玉見圓圓瞇著鳳眼生氣的樣子，倒是笑了笑，拉著她的手低語：“圓圓別這樣，你以前不是安慰過我，遇到渣男不可怕，怕的是被悶在鼓裏嗎？”

又故作輕快的笑了笑：“再說婚事就應該是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，爹娘會給我安排好的。”

圓圓心裏總覺得自己應該去見姜澄爍一面，壓抑住想要噴發的怒火，柔聲道：“你先進去，我去更衣。”

“你這話肯定是騙我的，”曉玉說著眼淚卻下來了：“我明白你的心意，可是你別去見他，我們回去好不好？”

圓圓好看的眉一豎，皺眉道：“放手，他欠我一句解釋。”

她沒想到那麽陽光直爽的可愛少年，竟然會做出這種腳踏兩條船的事情；自己怎麽著也要問個清楚，他憑什麽欺負曉玉。

“打死我也不放，”曉玉拉著她的手不放，紅著眼睛看著她：“你不要忘記你現在是阮三小姐，要是鬧起來，以後你會被人說的。”

“松手，”圓圓鳳眼微瞇的看著她：“我是圓圓也好，還是恬恬也罷，可是你都是我的二姐，我私下問他幾句話就好。”

阮盛皓在樓下和兩個同窗說了會話，心裏到底惦記著樓上的三個妹妹，今兒他們出門的時候沒有帶丫鬟小廝（府裏大掃除），可是上來就看見圓圓皺著眉，神色不愉的樣子，而曉玉則是紅著眼睛，可憐兮兮的樣子。

他來到兩人中間，順勢把她們分開，自己護在曉玉的前面，陪著笑：“這是怎麽了，恬恬你這兇巴巴的樣子，難不成是餓的狠了，要不我們去吃點好吃的？免得你想把曉玉給吃了。”

先前自家妹妹和二姐姐有時候也會吵，而且外祖家的表姐表妹那是一言不合就動手，他武力值低，每次都在邊上不敢去勸。

不過，這也表示他和稀泥的功夫很不錯。

圓圓被他氣笑了：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負人了？”

他心裏好笑不已：兩只眼睛都看到了，看吧，女人都是這樣的口是心非。

臉上卻笑容滿面：“是我看錯了，我們去別的地方先逛逛？還是回家？”

曉玉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，弄得阮絲穎聽不成評書，眼帶祈求的看著圓圓：“不用，這挺好聽的，我們聽完再走。”

圓圓還是妥協：“那好吧！”

快半個時辰，說書先生就留下一句‘欲知後事如何，明兒再揭分曉’就離開了，後面就有八個妙齡女子穿著水紅色的長裙，雪白的胸口半露不露，舞著長長的水袖開始跳舞，那妖嬈的身姿，旋轉跳躍間，惹來很多男子的叫好聲。

阮絲穎可沒興趣看這個，見自家哥哥看的津津有味，拉著他的腰帶，兇巴巴的道：“看什麽看，陪我們去吃羊肉鍋子。”

阮盛皓回過神，深怕圓圓她們姐妹覺得自己風流，挺著胸膛，一本正經的道：“這是欣賞懂不懂，就像你喜歡聽書一樣。”

“鬼才信你。”

曉玉見圓圓難掩擔憂的看著自己，倒是笑了笑：“肚子還真的有點餓了，我們去吃好吃的。”

“那我帶你們去吃好吃的，”阮盛皓對這邊很熟悉，眉飛色舞的道：“天冷，吃熱騰騰的的羊肉鍋子這個時候吃剛剛好，再有王記的肉餅，還有一家館子裏的烤肉……”

他們四個人下樓，上了馬車離開後，過了一會兒，姜澄爍就急匆匆的沖進來，拉著小二就問：“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公子帶著三個小姐來醉仙樓？”

小二苦著臉道：“公子，這麽多人小的怎麽可能記得住？”

姜澄爍腦子一轉，就想到了個好主意，把一錠二兩的銀子塞給他，低聲道：“你拎著茶壺和我去二樓，一間間包廂的找過去，你就去問問要不要添熱茶。”

小二快速的收好銀子，樂呵呵的道：“那行……”

姜澄爍這一趟自然是找不到曉玉他們，想著自己還要送郭小姐回去，心裏盤算著自己明兒想法子出來一趟。

自己要是再不見見曉玉，她就要回去了，那自己今年豈不是見不到她了。

阮盛皓他帶著三個妹妹吃飽喝足，又陪著她們去街上的店鋪轉悠一圈，買了些別致的小玩意還有些姑娘家擦臉的。

這胭脂鋪子裏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跟著，連著自家妹妹的茉莉膏都是曉玉付的銀錢。

圓圓覺得女人心裏不痛快的時候，多花點銀子買東西就好了，裝著很有興趣的樣子挑了好幾樣。

等到回去的時候，自然是先去給阮老夫人請安，曉玉順便把給她買的紫草杏仁油擦手的送上，雖然不算很貴，可是好歹是曉玉的一點心意。

阮老夫人也很歡喜她的懂禮，知道她們在外面吃了些東西，就讓她們回去歇著，慈祥的笑：“這下雨天地滑，晚飯大家都在各家院子裏吃，等明兒我帶你們出去做客。”

別有用意的看著圓圓笑了笑：“恬恬，是去阮家大房。”

“是，”圓圓知道這或許是溫子謙的姨母要說自己的親事，可是現在心裏就擔心曉玉，倒是沒有了害羞的心思。

等圓圓和曉玉回到梅園的時候，房間裏已經全都打掃過，還換了圓圓要求的淺青色的帳幔被褥，很是清爽整潔。

圓圓把自己挑的四樣香膏給她們，就讓她們去外面歇著，自己拉著曉玉的手，溫柔的低語：“曉玉，你心裏要是覺得難受，你就哭出來，別忍著。”

“圓圓，哪有讓人哭的。”曉玉嘴角努力翹起來，帶著笑容，杏眼裏的淚珠卻滾滾而落，她撲到她的懷裏，無聲的抖動著自己的肩膀。

圓圓緊緊的抱著她，一手溫柔的拍著她的背，柔聲道：“傻瓜，別為那人渣哭，你要是想出氣，我們逮著他揍一頓……”

曉玉哭夠了，才用帕子擦了臉，破涕為笑的看著她：“你一會讓我哭，一會又不讓我哭，我到底是哭還是笑啊？”

見她驚訝的樣子，紅著眼睛笑了：“我要回去努力賺錢，等以後有喜歡的男人，用銀子砸暈他拖回去。”

圓圓嗔了她一眼：“餘曉玉這麽可愛，還會愁沒人喜歡嗎？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，你肯定能找到一個真正對你好的男人。”

“就像溫子謙那樣對你好的對吧？”曉玉靠在她的肩膀上，嘟了嘟自己的嘴，咬牙切齒的道：“等下次我看見落水的男人，我也會救人，要是長的好看就帶回去做夫君。”

她心裏怎麽可能不難受，可是自己哭天喊地有什麽用，除了讓圓圓難受憤怒，再說姜澄爍他們看不起自己，自己何必送上門去自取其辱。

圓圓也明白她是不想讓自己操心，心裏恨不得打死姜澄爍，而且這件事要是家裏人知道了，他們都不會好受，特別是哥哥……

第二天早上，曉玉沒有和圓圓她們一起出門，一是因為她的杏眼有點紅腫，再者是二小姐去了，四小姐沒去，她這個客人何必去拿那份見面禮呢？

阮老夫人帶著兩個孫女，還有些瓜果點心來到阮家大房串門，圓圓看著阮家大房的亭臺樓閣比自家大很多，而且來往的丫鬟也很清秀俏麗，又很有規矩的站在一邊行禮。

阮大夫人親自帶著幾個丫鬟迎出來，笑容溫和：“四嬸，您過來了，快裏面請。”

“要過年了，敏慧你肯定忙，倒是我們打攪了。”阮老夫人和她一起進去大廳坐下，笑容滿面的道：“沒耽擱你的事吧？”

丫鬟們端上茶點，就退到了邊上。

葛氏笑了笑：“四嬸喝茶，我也沒什麽事，盼著四嬸過來呢。”

阮芯怡和圓圓規規矩矩的屈膝請安：“芯怡（恬恬）給大伯娘請安。”

“快起來，真是兩個美麗的姑娘。”葛氏眼帶笑意的看著她們，柔聲道：“你們坐下喝茶，這大伯娘這裏就是自家一樣，不用拘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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